□ 李廷舫

（接第16期）

白英和苏子翰到归绥后，先向绥远省政府递交了关于买地的请愿书，接着就四处找关系，进行活动。

由于中共绥远党组织又遭破坏，白英并没有和上级组织接上关系，几天后就回了陕坝，留下苏子翰继续在归绥活动。

苏子翰不是中共党员，但他能说会道，善于交际，又曾在归绥学过医，有些熟人，通过他的活动，归绥的一些社会上层人物，包括国民党绥远省党部的几个人物，都知道了后套农民请愿买地的事，竟表示支持。他们都知道后套地广人稀，有许多可以垦种的土地，且土地肥沃，能引黄灌溉，旱涝保收，早就想在那里弄些土地，坐收租金。他们是想借此机会参加进来，达到自己在后套买地的目的。他们给苏子翰出主意，让学习外国的办法，在河套搞一个农业合作社，推动买地。苏子翰写信把这一情况告诉白英，征求意见。白英拿着苏子翰的信去找刘进仁，问该怎么办。刘进仁召开支部会研究，认为有上层人物参加进来，正是我党开展统一战线工作的好机会，可以利用他们作为外围，壮大声势，推动群众买地运动的开展；办农业合作社也是好事，可以利用这个合作社作为党的活动基地，吸引和团结更多的群众，开展土地斗争，同时发现和培养积极分子，发展壮大党的组织。

基于这一认识，白英给苏子翰回信，说是同意归绥的上层人物参加，让他从速办理。没过几日，苏子翰就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临河县农业合作社”的木头大印，据说是国民党绥远省党部发的。这下，后套农民买地的声势更大了，吸引来的人也更多了。

1932年2月某日，临河县农业合作社正式成立了，利用陕坝菅子芳救世医院的院子，门口上挂起“临河县农业合作社”的木头牌子，一间屋里摆了张桌子，由白英坐镇指挥，找来纸和笔，让杨子华坐在那里登记入社的人，并按规定数目交纳入社费。一连几天，这院子里赶车的、骑驴的、步行的、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但来的多是租种地主土地的较为富裕的佃农和自耕农，从事其他职业者，挣到了钱的难民、移民，一些想乘此机会扩大土地的中、小地主，真正的贫苦农民因没钱买地，也没钱交入社费，对这个合作社很少问津。如何叫后套众多贫苦农民也加入这次买地运动，又如何通过这次买地运动给后套众多贫苦农民带来利益，让河套农民运动的星星之火形成燎原之势，这又成了摆在中共临河支部面前的一个重大课题。

李春秀同志壮烈牺牲

中共临河支部成立时，就计划适时在后套这一驻兵繁杂的地方开展军运，建立革命武装，支部分工由李春秀负责此项工作。自1927年7月至1930年上半年四年间，根据斗争形势需要和支部安排，李春秀把主要精力用于发动对反动教会的斗争，争夺教育权，后来又与王汝贤、白英等一起发动农民运动，但他心里一直记着军运的事，寻找适当的机会付诸行动。

1929年下半年，刘进仁因受到国民党绥远省党部的通缉在宁夏躲避，他听说中共绥远特支负责人李子光出狱后到了包头，秘密写信给李春秀，让他到包头设法与组织取得联系。李春秀到包头活动数日，并没有找到组织。这时，王英部队驻在包头，里面有他的熟人，李春秀便到王英部队中活动，除了原有的熟人，又结交了不少新朋友，还有几个成了“换帖”（结拜）兄弟。这次活动为李春秀后来到王英部队开展军运打下了基础。

1930年春季，马仲英部队被吉鸿昌将军所部赶出宁夏，窜来后套，驻扎在三盛公和临河西部地区，而且在这一带招兵买马，妄图扩大实力，反攻回去。该部有李春秀认识的一个营长，他便通过这个关系，打入了马仲英部。

也就在这个时候，因王英投靠了蒋介石，其驻在包头的部队被晋军打散，不少散兵游勇窜回了后套。李春秀看准了这个机会，以为马仲英部招兵的名义，招回了几十个王英部队流散人员，还搞到了几十匹骡马，为此深得上司欢心，让他带着这些人当了连长。李春秀是想等待适当的时机，把这些人马拉出去，组织自己的军事力量。

这年11月，马仲英等来了机会，率部开回宁夏。李春秀想趁其部队开拔的混乱之机，搞到些枪支、马匹，可终因马部防范甚严，没有成功，只带着他招去的几十个人跑了出来。可这几十人原都是王英部下，身带匪气，很快又流散了。

李春秀此次策动军运的计划没有成功，但他并没有失去信心，还要等待和寻找机会。

1930年，晋军郭凤山部改编为第三旅，移驻后套，因马匹均为黑色，称黑马队。1931年2月，返回河套的王英匪部为了复仇，包围了驻在临河城内的黑马队并展开激战。后经当地乡绅出面调停，黑马队退到五原，临河由王英匪部占领。

1931年3月，中共临河支部开会，研究军运工作。通过分析形势，认为王英匪部的人多属惯匪，极不可靠，直接从王部入手策动军运，很难成功。决定目标瞄向晋军黑马队，可采取迂回战术，先打入王英匪部，利用可能利用的关系开展工作，然后伺机接近黑马队，策动军运。

在五原和临河交界处的天吉太桥，驻扎着王英的一个连，连长小刘是李春秀在包头结识的换帖兄弟，曾向李春秀表示过对王英匪部的不满，有机会要走革命道路。这次支部会后，李春秀就去“投奔”小刘，在他手下当了排长。他一面在该部秘密活动，一面设法与黑马队联系。

驻扎在五原的黑马队，军饷缺乏，军心涣散，正处在风雨飘摇中。

1931年6月，黑马队驻五原的一个连酝酿哗变。李春秀得到消息，决定亲自带两个熟悉黑马队情况的人前往策应，把这个连的人马拉出来。他临行之前，小刘连长给了他一支不太好使的手枪。

李春秀和伙伴到了五原，隐蔽在新城北门水闸附近，并按照线索与黑马队这个连的人取得了联系，决定次日举事。但由于行动中走漏了风声，这个连内部有奸细告密，事情败露。第二天拂晓，黑马队出动两个连人马，将李春秀住处包围。李春秀情知有变，带着伙伴就往外冲。此时，敌人已经严密地封锁了巷口，在开枪对射一阵之后，李春秀终因弹尽而被捕。

李春秀被捕以后，敌人认为，一个青年知识分子敢干这种事，绝非偶然，严刑逼供，要他交出幕后指使者。李春秀英勇不屈，只承认自己是共产党员，他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共产党让他做的。敌人无法，只好以煽动哗变、持枪拒捕为由，决定杀害他。

刘进仁得到消息之后，马上派人到五原了解情况，准备设法营救，终因时间急迫而未能奏效。

1931年6月9日，在赴刑场的途中，李春秀对沿街围观的群众慷慨陈词，号召劳动群众赶快行动起来，跟着共产党闹革命，打倒国民党，打倒军阀，推翻蒋介石，打倒大地主和贪官豪绅……

五原是汉朝以来的塞外古镇，在这里，李春秀第一个喊出了共产党的声音，表达了人民的心声。他的呼喊唤醒了无数的劳苦群众。

正处于反动统治者剥削、压迫苦难最深重的劳苦群众，听到李春秀的演说，犹如在寒冬听到了春雷，深受感动。有的自动送酒送肉，为李春秀饯行；有的伸着大拇指直喊：“好样儿的！”有的交头接耳，说：“咱们这里也有了共产党，共产党真是好样儿的，坏家伙们快完蛋了。”

最后，李春秀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等口号，壮烈牺牲。时年二十七岁。

李春秀，祖籍山西省河曲县巡集镇瓦窑村。1899年，其父母逃荒走西口来到萨拉齐县大代夫营子落脚。1905年，李春秀生于这里。他还在襁褓之中，父亲病逝。为了活命，母亲带着他和幼年的哥哥，嫁给了一个姓岳的贫苦农民。李春秀从十岁开始便一面帮着给天主教扛长工的继父种地，一面在教会小学读书。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后，临近高小毕业的李春秀在新文化、新思潮影响下，开始认识到农民贫苦的根源，也因此对封建制度和阶级剥削、帝国主义的侵略产生了仇恨。他多次鼓动同学们罢课，反对天主教堂外国神甫对中国人的剥削和欺压，因此他被教会学校开除，连他的继父也不能再给教堂种地了。

1922年春天，萨拉齐县遭受严重旱灾，李春秀一家逃荒来到蛮会。继父租种教堂的土地，十七岁的李春秀凭着高小学历，在教会小学当了教师。蛮会教堂的比利时神甫在蛮会、陕坝、乌兰淖一带霸占土地，肆意横行，欺压中国人，比起萨拉齐县教堂的神甫有过之而无不及，同样激起了李春秀对帝国主义的仇恨。他在讲课时，不断向学生灌输反帝反封建的新思想。1925年，他接触了刘进仁之后，反帝反封建意识愈加强烈，行动也更为激进，因此他被反动教会解职和驱逐。

1927年7月，经刘进仁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后，李春秀真正走上了革命道路，从入党那一天起，他便全力以赴，奋不顾身地为党的工作而奋斗。他坚持反帝斗争，组织农民运动，又策动军运，直到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李春秀是后套地区第一个为革命牺牲的共产党员。他临行前的撼动人心的呼吁，他视死如归的壮烈行为，令许多耳闻目睹的群众为之动容，也让后套人民对中国共产党有了初步的认识，不禁心生敬意。

李春秀牺牲以后，革命同志怀着沉痛的心情，誓要继承他的遗志，更加坚定地与黑暗势力作坚决斗争。革命同志及社会贤达自动凑集了一百元大洋，为李春秀的家属安排生活，赎回了他典押出去的土地。

李春秀遗下两女一男。儿子李锁绊子，是他牺牲一月后才出生的。白英为李春秀的家属经办赎地手续时，曾抱着锁绊子警告当地的大地主说：“再过二十年，又一个李春秀！”

新中国成立以后，经内蒙古自治区民政厅批准，追认李春秀同志为革命烈士。烈士的忠骨也由五原县政府帮助找到，移回蛮会。

（未完待续）

（作者系内蒙古文联一级作家，曾任内蒙古作家协会秘书长。从事文学创作五十多年，出版文学、影视作品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