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育宁

在大河套文化圈中，巴彦淖尔对于河套文化的研究起步早，从2005年开始连续十年举办了中国河套文化研讨会，对河套文化相关的问题一个一个地进行专题深入研究，对当地的历史遗址遗迹进行摸底调查，对文献资料进行收集整理，对各类文化形态进行整合、提炼，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对河套文化的内涵特征有了越来越清晰的认识，归纳出河套文化的鲜明特征就是农耕文化与游牧文化的高度融合。对河套文化的深入研究，得到地方领导的高度重视，把河套文化研究当作地方文化建设的大事，提出打造河套文化品牌的目标，建立了专门的机构和队伍，创办刊物，举办多次研讨会，出版成果，加大宣传，邀请国内各方面专家参与讨论，建立河套文化博物馆，还在全市各区县（旗）建立研究所的分所，组织起了整个地区开展地域文化研究的网络，这些举措对河套文化的建设都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抓住“北疆文化”建设的新机遇开启新阶段

当前，内蒙古自治区党委提出建设北疆文化的战略要求，这是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主线，对内蒙古地域文化的一次重要的整合和提升。巴彦淖尔抓住这个新的机遇，联合高校、科研单位及专业人才，搭建新的平台，对河套文化进行全面深入的研究。

河套文化建设已走过了二十年历程，有成绩、有特色，更有宝贵的经验。从某种意义上说，河套文化也是一门地方学，是研究地方文化的一门学问，它不仅需要我们弄清楚具有地方特色的各种文化形态“是什么”，还要研究这些文化形态的来源、历史演进、内在关联，对社会进步、民族关系、民众素养所具有的功能和作用，回答一系列“为什么”的问题，这就是地方学的“学”之内涵。面对作为“北疆文化”组成部分的新的开启，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主线，在一个新的高度和背景下，总结经验，从全局着眼，紧密结合地方实际，按共同体基本理论观点观察分析地域文化现象；按“学问”的要求进行规划，明确重点，突出特色；按课题研究的方式进行设计，一个专题一个专题地推进，进而从整体上系统阐释河套文化的形态、内涵、特征及功能。进一步加强专家队伍建设，树起文化品牌，开创河套文化研究的新局面，这不仅对地区经济社会的高质量发展、各族群众文化自信心的提高和地区文旅事业的发展起到巨大的推动作用，而且对于正在开展地方学研究的许多地区会有积极的借鉴作用。

河套文化的内涵与外延

“河套”一词最早出自明代，大体是指“几字弯”内地区，是一个地域概念。“河套文化”的名称最早起源于河套南部水洞沟、大沟湾萨拉乌苏河流域发现的旧石器晚期人类文化遗址，上世纪40年代，考古学家裴文中先生首先使用了“河套人”和“河套文化”。“河套文化”一词最初的出现，是一个考古学的专属名称。现在它已经成为河套地区从古代到现代、从地域到民族的一个具有代表性的文化概念，它涵盖了黄河流经的河套沿河两岸所孕育的包括黄河文化、草原文化、农耕文化、边塞文化、移民文化、岩画文化、长城文化等多民族的多种文化形态，有大量的包括遗址遗迹等物质文化，也有大量精神的、制度的、典籍的、艺术的和社会习俗的非物质文化。几千年的演进和积淀，形成了河套文化所具有的包容开放、融合共进、生生不息、蓬勃进取的文化特征和精神风貌。这是整个河套地区各族人民共同创造的，是整个河套地区多种文化元素长期融合而形成的。

巴彦淖尔所在的后套地区虽然是清代以后黄河改道形成的，但黄河水资源的开发利用，大量移民的集中和灌溉农业的快速发展、城镇交通及商贸的迅速形成，以及农耕民族与游牧民族在这里长期的共存相融，使这一地区成为河套的核心区，河套文化的众多元素在这里汇集，河套文化的许多特征在这里得到了集中体现。

从地域上讲，巴彦淖尔是河套地区的一部分，巴彦淖尔地域文化也是河套文化的一部分；从广义上讲，河套文化还有更广阔的外延。

2010年，在西部大开发战略实施十周年之际，宁夏电视台和内蒙古电视台联合拍摄了大型纪录片《大河套》，我和王建平同志参与了这项工作。当年3月22日，在巴彦淖尔市召开的《大河套》拍摄座谈会上，我在发言中说：“从历史的视角把整个河套区域看作是一个经济区、文化区，在编创过程中树立起一个新的区域概念，即‘大河套’的概念。”当时认为，大河套的区域大体是指黄河流经宁夏、内蒙古800～900公里流域，涉及20～30万平方公里、800～1000万人口的地域，大致包括银川平原、巴彦淖尔至包头，还有榆林三边。同时指出，大河套的形成缘于这一区域内有诸多共同之处：第一，开发的历史相连；第二，多民族的交往不断；第三，文化交融很深；第四，生态演变相似；第五，当今的开发道路相似；第六，更为重要的是，发展的兴衰、命运的走向、未来的希望，都与黄河紧紧联系在一起。大河套是西部特征最为明显、最具典型意义的地区。

黄河“几字弯”流经内蒙古自治区六盟市800多公里，基本上是在大河套流域，都与河套文化的诸多基本特征有着紧密的联系，既有文化共性，也有差异性。位于河套东侧的敕勒川，十多年来，以敕勒川文化作为研究对象的专家们认为，敕勒川地处草原和中原的接合部，昭君和亲、北魏大融合、阿拉坦汗开发农业、引进手工业、发展互市贸易、修筑库库和屯、走西口的移民来到阴山脚下、汉族和蒙古族的血缘融合、文化融合……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格局，敕勒川具有游牧与农耕交汇的地域性特征，敕勒川文化具有众多民族共同创造复合型文化特征。敕勒川就是一个开放包容的农牧文化交汇交融的历史长廊，它一直引领着塞外草原的时代潮流与发展方向。

在鄂尔多斯，几乎和河套文化研究同时开始，创建了鄂尔多斯学这门地方学。鄂尔多斯学认为，除了多民族共同开发、相依相存这些特征外，还有一个主要的内涵，就是十五世纪蒙古鄂尔多斯部进入河套地区后，由于这个部落的历史特殊性及长期处于一个相对封闭稳定的环境，更多地保留了蒙古族的传统文化。这些传统文化逐步适应了历史进程，传承至今，成为鄂尔多斯地区文化的鲜明特色。

2009年，在专家充分调查研究的基础上，提出了黄河“几字弯”经济区、地理区域的概念，包括甘肃、宁夏、内蒙古、陕西、山西五省区二十个地市盟的五六十万平方公里。这个区域，不仅是一个经济的、地理的概念，在黄河的滋养下，形成了不同时期、不同民族、不同文化形态的融合和叠加，锻造了北方农耕文化、狩猎文化、游牧文化、岩画文化、长城文化、移民文化、边塞文化和持续不断的民族交往和民族融合，因此，黄河“几字弯”更是一个区域文化的概念，多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是这一地区的一个基本历史特征。2020年，首届黄河“几字弯”地区文化协同发展和战略传播高峰论坛在西安举行，同时成立了黄河“几字弯”文化协同发展联盟。这是响应国家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战略、推动黄河文化研究宣传的一个重要举措，同时倡导研究历史文化不能仅仅用今天的行政概念界定研究，要有一个大的历史观、大的文化观去看待问题。

如何在河套文化研究中既突出核心区的代表性、典型性，又要注意在更大范围内具有很大共同性区域文化的内在联系和相互影响，从而在宏观上推进河套文化的整体和全方位研究，加强河套区域内的文化交流，这是新形势下推进文化开放交融、增强共同体意识需要加强的一个方面，也是河套文化建设更广阔的前景。（下转3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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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出黄河文化这个核心

河套因黄河而产生，河套地区经济、文化、民族、社会的发展进步都源于黄河的滋养。河套地区的各种文化形态基本是黄河文化衍生的，黄河是“源”，其他是“流”。

有研究这样解释黄河与河套的关系：从二三百万年前开始的地质构造第四纪，是黄河孕育发展的时期。第四纪的前期，现河套流域周围都是湖泊。造山运动逐渐把这个区域抬起来，从“古海”变成“古陆”，原来湖泊里的水流向周边，湖泊缩小后连在一起，形成阶段性的河流，这是最早的一段黄河。100万年前，由于河水的冲刷，把三门峡打开，河水向东而去，连接起下游的湖泊，通向海洋，这是黄河形成的第二段。到十几万年前，青藏高原隆起，青藏高原的湖泊开始集中起来向东方的低处流。到8万年前，青藏高原流下来的水和河套及以下的黄河段连接起来，最终形成了黄河。也就是说，黄河分三段形成，首先是形成了河套这段黄河，河套是孕育黄河的摇篮。

2019年9月18日，习近平总书记在郑州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座谈会上说：“黄河文化是中华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中华民族的根与魂。”所谓“根”，是指黄河流域是中华民族发祥之地、凝聚之地，是中华文明的发源地，黄河文化是中华文明形成的直接根源；所谓“魂”，是指以农耕业为基础形成的上层建筑，包括中央集权的国家制度、大一统的观念、具有代表性的传统文化大多萌芽于黄河流域，成为中华民族生存发展的动力所在。“根”和“魂”是我们认识和理解黄河文化内涵的总思路。黄河流域每段地域自然地理环境和人文历史变迁各异，所呈现的地域文化表现形态、内涵特征各有不同。在认识和研究黄河流域具体地域的文化时，要以总思路为基本依据，要置于“根”与“魂”的大背景下，要有大视野，同时和地域实际结合起来，作具体分析，以求得到实事求是的阐释。

宁夏平原位于河套西侧，自秦汉以来，历朝历代充分利用黄河流经宁夏地区的地理优势，承续在沿河平原移民屯田的传统，发展自流灌溉农业，建成被誉为“塞上江南”的绿洲，不断吸引北方草原民族进入宁夏平原，成为开发绿洲的新成员。各民族在这块绿洲沃土上利用黄河开发农耕，共建家园，黄河是他们共同的母亲河。由此而形成的地域文化是以利用黄河资源为核心、以农耕为主干、以多民族共建家园为内涵的文化，这就是宁夏黄河文化，是宁夏最具有全局性和代表性的文化，尽管在宁夏地区也存在着多种不同文化形态，但其总的根源都在于黄河文化。

巴彦淖尔的一位专家指出，河套文化研究在考虑下一步深入时，强调“首先是如何把河套文化的大河文化特性阐释好，依托新的视角继续做好挖掘探源工作，完善内容体系的建构，同时科学地梳理文化要素，突出自身优势，让特色更鲜明，从根本上解决好流域性与区域性的辩证统一问题，才能找到定位和发展方向”。这个思路，一定会对河套文化的渊源、内涵和发展路径阐释得更深刻、更全面，更加突出黄河文化的基础地位，与“几字弯”大河套的联系更紧密。

（作者系宁夏回族自治区政协原副主席，宁夏大学原党委书记、校长，国家民委中华民族共同体研究基地宁夏大学中华民族共同体研究院首席专家，宁夏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